打麻将是一项娱乐活动,但是如影随形的赌博行为,又为这项活动蒙上一层灰幕。
遍地开花的麻将馆更招致百姓无休止的非议。
整治麻将馆,期待破局之举。
麻将馆老板的致富经
43岁的夏军曾经开过多年出租车和饭店,近十年以经营麻将馆为生。
现在他的麻将馆位于长沙五一大道某大厦的家里。
三年前,他的麻将馆设在蔡锷路的一老民宅内。
周灿是那里的常客之一。
周灿说,“夏军的麻将馆生意一直不错。
打麻将的、打纸牌的,经常热火朝天。
平均一天有6桌,纯收入超过四百元。
打转转麻将(按人头收费)那会,一天的收入会超过千元。
”
夏军给牌友提供如下“待遇”:免费槟榔、水果、茶水和免费的丰盛晚餐,还有基本满足当天输光了的牌友提出的借贷需求。
牌友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每桌支付80至100元的台费。
在蔡锷路经营几年麻将馆后,夏军购置了几“大件”2007年购买了位于繁华地段五一大道上两套小户型住房,花费近50万;添置了一台面包车,有一段时间曾用此车接送距离较远的牌友。
2008年,他将麻将馆搬到了自己新购的住房。
环境好了,台费也涨了140元一桌。
夏军的理由是“把晚餐搞得再丰盛点他们(牌友)出去吃一顿要一两百元,我这干净又实惠”。
牌友对他这种“服务”似乎也欣然接受,“大鱼大肉、酒水饮料,宵夜面条。
”周灿描述。
在美味佳肴的作用下,多数牌友搓了下午场,接着又干起了晚场。
只是晚场收费有所降低80元一桌。
“夏军一月随随便便收入过万,年收入超过十万元。
”周灿说。
夏军的麻将馆生意不错,而2010年初开张、设置在长沙中山路附近某商场门面内的一间麻将馆,生意也不逊色。
“6张桌子(其中四张麻将机),100元一桌,我们给他保守算过,最低纯收入七八百元。
”在附近做化妆品生意的刘含说。
迷失的“麻博士”
到夏军麻将馆去的基本是三类人:一类是夏军的亲戚朋友,属于撑场子的人,夏军的妹妹、妹夫,每天乐此不疲。
后来其妹还衍生出一项副业兼营“买码”(地下六合彩);另一类是附近做小生意的老板;还有少部分是上班族、打工者或无聊空虚之人。
36岁的周灿属于第二类。
周灿在夏军开麻将馆之前打麻将并不多,“偶尔跟朋友们玩玩,有时个把月才打一次。
”
自从夏军的麻将馆开到他的门店附近后,周灿便隔三岔五去打,后来几乎天天打。
尤其是2006年进军股市后,他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看股票,下午三点收盘左右就开始搓麻将,直到凌晨1点结束。
炒股和搓麻将成为他日常生活中两道最重要的安排。
“七八年下来,至少输了十来万,炒股也亏了四五十万。
”周灿苦笑。
因为一场变故,周灿后来和妻子离婚。
生意亦因为炒股和打麻将疏于打理,一落千丈。
实际上,周灿可能是夏军麻将馆中学历最高的人某大学工商管理专业(MBA)结业,也因此,麻友们给他送了个“麻博士”的绰号。
“其实曾有人生意上想提携我,但听说我每天沉迷麻将之中,便摇头走了。
”周灿说很后悔打麻将,他甚至恨麻将馆的老板。
周灿对麻将的沉迷,源于自己的颓废。
周灿一位久未谋面的外地老同学闻知他生意发达,遂前来寻求发展之路,由于一时未找到合适机遇,无聊之余便跟着他到麻将馆里转了几次,结果一沉迷就是半年,“至今还借了外债没还。
”
面对未来,周灿说,“再也不能打麻将了,伤不起。
”
麻将馆不完全“扫描”
近日,记者实地走访了长沙市部分街区。
车站北路雍景园小区。
一物管工作人员听说记者是了解麻将馆的事,立即脱口而出:“巴不得拆掉(麻将馆),小区车位这么紧张,还有9家麻将馆开在车库里呢。
”
记者沿小区转了一圈,发现小区约有五六百住户。
在一楼的很多车库外,没有任何标识,但里面热闹异常,“哗啦哗啦”搓牌之声不绝于耳。
“还有开在家里的,那没有统计过。
”物管人员介绍。
位于四方坪的金帆小区,是长沙较早的大型经济适用房小区,有48栋2110户人家,小区物管负责人说,“粗略统计有17至18家。
”一位住户则表示,“绝对超过20家,一天有好几百人搓,吵死人。
”
东风路街道办事处主任邹畅介绍,东风路街道有9个社区,5万多人,“麻将馆有近200家”。
隶属该街道管辖的王家垅社区被誉为社区管理典范,成立了“麻将自律协会”。
“我们社区有6000多人,24家麻将馆。
”社区主任王雄球说。
芙蓉区万家丽路旁东方新城小区,一位物业维修工称,“我负责管理的九栋住房就有四五家麻将馆开在家里。
”记者从大门走进去约300米,沿线车库有5家麻将馆正在营业。
透过门帘,可见里面人满为患,烟雾缭绕,槟榔渣遍地。
长沙营盘路某招待所5楼,记者下午两点多钟前去,发现已“客满”,服务员说,“每场收费60元”。
东风路某活动中心7楼,一家茶室有多个麻将房,老板称收费也是60元,如果需要就餐则每人另加10元。
记者沿芙蓉中路随机咨询了一些宾馆,基本上都有带麻将桌的客房。
某宾馆前台服务员给出的价格是,“普通客房168元,带麻将机的248元。
”
变味的娱乐活动
麻将馆给夏军带去丰厚的收入,带给周灿的却是无穷的后悔,“一场输赢几千,不就是赌博?麻将馆老板收入那么高,钱哪来?还不是打牌人输的。
你输我输,都想扳本,结果越陷越深。
”
刘含常去的那家麻将馆,“一般打10元漂20元的麻将,也有打5元一张牌的跑得快的,输赢少则数百,多则两三千元。
”
因麻将馆赌博引发的治安和刑事案件也不在少数。
据媒体报道,2008年长沙雨花区洞井糖酒城一麻将馆内因赌博产生纠纷,进而酿成一死一重伤恶性案件。
去年6月,周某和尹某在长沙王家冲某居民楼麻将馆里玩转转麻将,因赌资发生殴斗,尹某用尖刀刺伤周某,后周某经抢救无效死亡。
“湘警网”载文:长沙开福区警方今年3月曾在辖区某街道214号麻将室摧毁“扳坨子”窝点,抓获涉赌人员25人,当场收缴赌资2万余元。
关于麻将馆的扰民投诉,更是屡见不鲜。
王家垅社区主任王雄球说,“以前我们社区扯皮打架的现象常有,动不动就报110。
”她说,社区内曾因为打麻将发生过砍人案件,也因为打麻将,夫妻大打出手过。
湘潭市民张大爷曾向省法制办建言起草“反麻将法”,以遏制打麻将之风,一时成为热议。
张大爷称,“大部分都是打着休闲娱乐的幌子,明目张胆地行赌博。
好多人荒废了工作和生意,抛弃了婚姻家庭和亲情友情。
”
整治之困
如何管理麻将馆?王家垅社区的经验可资借鉴。
该社区的具体做法是,成立麻将自律协会,“麻将馆都必须加入,不用交会费。
协会订立规章制度,不能扰民,不能赌博,不能买码(地下六合彩),不准打转转麻将,晚上12:00前要结束。
”
但是,这种模式是否可推而广之?邹畅说,东风路街道下辖社区准备推广,不过他也有担忧,“会长一要热心,二要有威望,一些社区可能难以找到合适人选。
”
王雄球也坦言,“这个模式在我们社区运作得还不错,但到别的地方尤其一些新城区,不知道好不好,我们社区老年志愿者的作用发挥得比较好。
那些新城区,没这个优势,因此需要一些经费,晚上要巡查,没有适当经济补贴难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并长期坚持。
”
青园街道创建办副主任兼湘园社区第一书记徐卫星则认为,整治麻将关键是引导,需要向社区居民提供多元化的文化生活,如跳舞、唱歌、志愿者活动等,“让他们有别的事做”。
而麻将馆到底怎么管,归谁管呢?
律师陈明凡认为,从商业经营的角度来说,麻将馆如果带有营利性质,应该要办理工商、税务登记手续。
另外麻将馆老板明知他人有赌博行为而为他人提供场所的,公安部门应该查处。
另外根据《物权法》的规定,如利用住宅开设麻将馆的,受影响的居民可向规划部门投诉或向工商局要求处罚,还可向法院起诉。
但关于营业执照的问题,长沙某区工商系统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辖区内的所有麻将馆都没有办证。
“只有茶楼才办营业执照,单一的麻将馆是不可能办证的。
”
为什么不能办证?该工作人员说有前置条件,即必须要有文化部门的许可证和公安部门的特种行业许可证。
“实际上怎么会给他办证呢?麻将馆里明显存在赌博行为。
”
该工作人员表示,工商部门也没有查过麻将馆,“工商部门和麻将馆没有一点关系。
”另一位工作人员则补充说,“这还是一个监管空白。
”
而公安部门也同样遭遇困惑。
一派出所负责人表示,麻将作为一种百姓娱乐活动,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面对家庭式麻将馆,“我们不能踢门进去,存在取证难。
”
另外一方面,根据“两高”(指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2005年5月出台的《关于办理赌博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不以营利为目的,进行带有少量财物输赢的娱乐活动,以及提供棋牌室等娱乐场所只收取正常的场所和服务费用的经营行为等,不以赌博论处。
所以,一些小彩头的麻将娱乐活动本身并不违法。
“只有发现聚众赌博,或者涉及金额较大的,掌握信息或前期取证后,我们会严厉打击;相反,由于警力有限,辖区麻将馆太多,不可能天天一家一家去查。
”
对于扰民问题,该负责人表示,从治安管理处罚的角度看,“一般是处以警告,处罚力度太轻。
不像环保部门处理工地上的噪音,根据执法依据,可以从重处罚。
”
对于麻将馆的综合管理,他认为,关键是要由上级部门出台一个制度或规范文件,比如说出台规定要求在12:00前结束,这样才有可操作性。
而且要明确到底由谁牵头主管?工商、文化、环保、公安、街道、社区等单位似乎都有关联,但有时候管又管不了,最后出现“谁都不管”的局面。